
2015-04-27 08:11·投資 來源:21世紀經濟報道 作者:潘溈
新三板基金也遍地開花,其發起人不僅有券商、資產管理公司、證券私募基金,也有權益投資的新入行者,更有啟迪創投、賽富基金、東方富海、德同資本等傳統VC/PE機構的身影。而諸如九鼎、中科招商、達晨等傳統VC/PE機構在推動自己投資的企業登陸新三板,或投資新三板企業和擬三板企業。
新三板市場“冰火兩重天”轉變,在券商人士看來,固然是做市商制度的推出,為新三板帶來了流動性,使交易所的融資功能得以加強,但更多是資金對政策的期待:分層、競價、投資門檻的降低——簡言之,新三板的參與者們期待,新三板的交易規則,參與者向主板、創業板看齊,因此提前布局。
與達晨創投、中科招商、九鼎這些人民幣基金不同的是,除了少數美元基金外,更多美元基金對于新三板的反應要慢得多。但他們也在關注,兩位美元基金合伙人表示,已經聽說有公司在拆VIE架構,想轉投新三板陣營。
一位PE人士分析,新三板將會是利潤在1000萬元以上、估值為1億-10億左右的企業的融資陣地。如果新三板發展得很好,其會對傳統的PE格局帶來深遠影響:新三板遠遠不是帶來新的退出渠道那么簡單,其可能會改變成長期企業的融資方式,從而改變整個PE行業的格局。
新三板會給PE行業帶來怎樣的變化?早期、成長期投資和并購是否會讓位于新三板?更多資金是否能夠涌入?新三板將使一批新的創投機構強勢崛起?
現象:企業定增被“秒殺”
新三板的火爆,讓很多券商投行部資深員工始料未及。在2014年,很多活躍于新浪微博的券商投行部人士,視新三板項目為“雞肋”,而調侃新三板段子的更令人啼笑皆非:“多打幾個電話,一個(新三板)項目就虧錢了。”
當時,新三板剛剛晉升為全國性交易所,正四處招徠企業前來掛牌。新三板的前身“代辦股份轉讓系統”成立于2001年。2006年,中關村科技園區的企業才納入系統;2012年,這一系統擴大到北京、上海、天津、武漢四個科技園區;2013年12月,國務院宣布,系統晉升為全國性交易所。
2014年8月,新三板引入做市商制度。在此之前,新三板掛牌企業的股份轉讓,只能通過協議轉讓;而在此之后,部分企業可以轉為做市轉讓企業,即由券商來承擔做市商的角色,不斷向公眾報出一家企業股份的買賣價格,并在這一價位上接受后者的買賣要求。
2014年10-12月,新三板企業定增總規模分別為14.95億元、8.5億元、15.79億元——這些數據表明,企業在掛牌后,可以通過定增來融資。
一家知名券商新三板業務部總經理湯永(化名)指出,做市商為新三板企業估值和定價,結果是給這些企業帶來流動性。而一個有融資功能和流動性的市場,已經足以對企業產生吸引力。
在新三板推出做市商制度之前,截至2014年6月底,新三板僅有約800余家掛牌企業;而到2015年4月21日,這一數字猛增到2309家。
東源匯信總經理姚瑞直言:“去年有很多利潤很低的企業,為了上新三板而上板,今年掛牌的企業平均質量有上升。未來準備掛牌的企業質量更好。”
于是,新三板掛牌的供求關系發生了轉變。企業家突然發現,以前上新三板,地方政府會給予一定的獎勵,如80萬、100萬,這筆錢基本足夠支付券商開出的保薦費用。現在,北京一位PE人士告訴記者,一家已經完成股改的企業去找券商說要掛新三板,那么往往它要等到明年九月才能順利掛板——一般來說,大券商都排著200家企業,中小券商都排著150家企業等著上新三板。
借殼上新三板的現象應運而生。一些券商投行部人士在微博上表示對此事不能理解。企業家為什么這么急著上新三板?啟迪創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“啟迪創投”)董事長羅茁的觀察足以答疑:“今年上半年,很多(新三板掛牌)企業一舉手定增,就被各種投資機構認購完畢,而新三板基金的發行,更是絕對的‘秒殺’,前十秒基本都募完了。”
期待:中國版納斯達克
如果說,具備融資、流動性等,使新三板對于企業具有吸引力,那么為何新三板仿似有“點石成金”的魔力,讓其掛牌企業的股份如此受歡迎?新三板基金背后的資本在想什么?
湯永分析:資本對新三板企業的熱捧,做市商只是一個因素,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,這些人對接下來制度的期待:市場分層、競價交易、降低投資門檻。換言之,蜂擁而至的各路資金在賭政策紅利。
所謂“市場分層”,指新三板的掛牌企業將被分為“幾層”,不同層的企業的資質不同,信息披露的要求不同,交易制度也不同。一種分層建議結構是:未來新三板最上層是競價交易,中層是做市商轉讓,下層是協議轉讓;競價交易系統則基本等同于現在主板、創業板的交易方式。
可以想象,如果新三板最上層的企業可以競價交易,投資門檻能夠再降低(新三板要求投資人必須有500萬資產),那么新三板的上層企業則基本等同于創業板公司。所以,現在大家更多討論的是,如果可以競價交易,那么新三板企業根本沒必要轉去主板和創業板。
但是,如果新三板可以競價交易,等于資本市場涌入不少新的上市公司,勢必對現有股票的價格造成沖擊。湯永認為,監管層雖然說今年將推出市場分層,但恐怕最上層的企業今年沒法競價交易,可能更多是,加強信息披露,完善公司治理結構,監管層先要確保這些最上層的企業在這些方面與主板、創業板上市公司看齊;而競價交易本身,監管層需要慎重考慮才能決定。
湯永認為,如果新三板推行競價交易制度,那么,其將是中國內地有著最為市場化制度的交易所,它對標的是美國的納斯達克,而不是粉單市場。
新三板會成為中國的納斯達克,是新三板基金人士屢屢提及的說法。天星資本董事長劉研也不例外。他是新三板的“投資大戶”:“過去三周投資了39家企業。”這家成立于2012年,從2013年10月正式開展投資業務的機構,每周就像“買白菜”一樣投資新三板企業,其中,已經掛牌的新三板企業和擬上新三板的企業各占一半。
劉研稱,天星資本有超過50人的投資團隊,管理了60多只基金,投資新三板掛牌企業時,喜歡參與有過合作關系的券商作為做市商的企業,這樣可以降低投資風險;而投資pre-新三板企業時,則跟傳統創投機構接近,出手快的原因,是天星資本正在努力搭建一個互聯網生態綜合金融服務系統,各初創企業在系統中成長培養,在長期接觸的過程中完成盡調準備,以提高投資效率。
而盛景嘉成基金則發起了規模為10億元的新三板母基金,這是中國第一只新三板母基金。此前,盛景嘉成母基金投資了達晨創投、東方富海等機構。
除了天星資本等資本市場的新玩家對新三板攻勢凌厲外,傳統金融機構也在紛紛成立新三板基金。不少券商成立了自己的新三板基金。
東源匯信由中國東方資產管理公司(以下簡稱“東方資產”)的全資子公司上海東興和北大方正集團旗下企業等發起設立。上海東興是東方資產的另類資產投資平臺,而東源匯信管理著100億元資產,主要都是通道類業務。
今年春節以后,東源匯信四處牽頭與知名券商、公募基金、創投機構合作成立新三板基金。大部分的合作方式里,東源匯信既是LP(出資人),又與合作方組成雙GP(管理人)結構;但也有東源匯信充當出資人,合作機構當投資顧問的方式。
東源匯信總經理姚瑞與各類機構合作各有考慮:“券商既能將企業掛牌,又可以做市,還有直投基金可以對項目進行盡調,他們在新三板基金優勢明顯;創投機構對新興產業布局很深,它們手中有很多不錯的存量項目,把這些存量項目拿去掛牌就行了;公募基金有二級市場的經驗,能對已經掛牌的企業進行良好的梳理。”
東源匯信通過與各家機構的合作,實現了新三板的全布局。但姚瑞介紹,最近東源匯信主要投資pre-新三板企業,因為已經掛牌的企業價格太高;目前最受投資機構追捧的新三板往往是利潤為1000萬到5000萬之間,PE倍數10-20倍,企業估值1億-10億之間,這也是東源匯信最感興趣的企業。而這樣的規模,已經夠得上創業板的上市標準了。
據悉,景林資產也在發行新三板基金。景林資產CEO蔣錦志對此表示確認。
這些遍地開花的新三板基金,會擔憂新三板公司的股價波動幅度過大嗎?4月22日,中科招商由每股52元暴跌到1.01元,4月23日其股價又回升到每股60元。而類似的現象此前在新三板企業中屢見不鮮,另一家知名PE機構昆吾九鼎的母公司股價也曾劇烈波動過。
對此現象,中科招商拒絕回應。湯永分析,這樣的現象往往不是真實的價格。“新三板很多企業是協議轉讓,很多交易者為了避稅,特地以那么低的價格來轉讓;另外一種是在掛牌之前,企業的老板承諾過給核心員工進行股權激勵,這種轉讓也往往是低價的。”
猜想:重塑PE行業格局?
達晨創投合伙人邵紅霞介紹:“我們在新三板掛牌了15家,其中四維傳媒、古城香業、凱立德等5家企業有做市商,已經有了一定的流動性,我們正擇機進行一些減持。”達晨創投將新三板視為新的退出渠道。而去年2014年11月以來,達晨創投先后有12家投資的企業在主板和創業板過會,如星光農機、博濟醫藥、航新科技等。對于創投機構而言,新三板增加了一個退出渠道。
啟迪創投在2006年底投資了新三板第一家掛牌企業世紀瑞爾。后來世紀瑞爾(300150.SZ)從新三板退市,在創業板上市。羅茁介紹,目前啟迪創投投資的企業,有8家在新三板掛牌,有15家等著排隊上新三板。羅茁認為,新三板的出現,縮短了早期投資退出的周期,“今年主板、創業板過會的企業,都是排隊到第三年的。”而且,企業在新三板掛牌后沒有鎖定期。
羅茁分析,“以我個人來說,以前要投一個估值5億的pre-IPO企業,我會很糾結。因為IPO時這個企業的市值可能就20億左右,這個企業上市起碼排兩年,上市的概率能有多高?上市后再鎖一年——這期間,企業還可能遭遇危機,這么一算,投資回報不好說。”
發現新三板的機會的,人民幣基金并非唯一。北極光創投董事總經理楊瑞榮直言:“我們投的幾個公司準備上新三板,人民幣基金、美元基金投的都有。新三板對企業創始人有個很大的吸引力,上市速度快。而且有的創始人會想,新三板一些企業資質并不好都那么受追捧,我們會不會市場表現更好?”
一位PE人士徐文杰(化名)指出,新三板對PE行業的影響,遠遠不是增加一個退出渠道那么簡單,它實質上是給成長期企業帶來了一個新的融資市場,所謂成長期,即企業的估值為1億到10億元左右。而這可能帶來一系列的蝴蝶效應:“當初創業板出現,帶來深圳券商投行部的崛起,深創投、達晨創投等本土PE機構的崛起;新三板出現,也會出現對應的券商和創投機構做大做強。”
而受惠更多的,當數過去兩年興起的早期人民幣基金,它們尤愛投資互聯網和無線互聯網。去年下半年以來,先后有PE機構合伙人撰文,警示TMT行業的泡沫;提示未來會出現B輪死、C輪死——過去兩年,投資B輪、C輪的資金并未隨著早期基金擴容,那么A輪企業拿到下一輪融資的概率會降低。
盛景嘉成母基金創始合伙人彭志強指出:新三板的出現,完備了中國資本市場的價值鏈,未來可以由新三板來扮演A計劃創業公司C輪投資人這一角色。
一位美元基金合伙人補充,國內資本市場缺少好的互聯網公司,現在國內在接受互聯網公司開始不盈利的邏輯,但是沒有建立對這類公司估值的框架。新三板可以建立起這套體系。另外,對于一些境外架構公司,可能在B輪、C輪時發現自己不適合赴美上市——美國上市的中概股,如果估值最終不能上到10億美元以上,那么就少有分析師關注,交易也不活躍,企業會處于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。一些現金流和利潤不錯但難上大規模融資的企業,完全可以拆掉境外結構,回歸A股上市,如果怕排隊時間長,則可以上新三板。
事實上,最近確實有幾家海外架構公司,在拆掉境外結構,計劃回歸A股。
那么,新三板給PE行業帶來的都是利好嗎?徐文杰想到,如果放到更長時段,新三板發展得很好,成長期企業多了一個便捷的融資渠道。那么,它們還會通過私募股權的方式來融資嗎?
邵紅霞坦陳:“的確,有人把新三板當成了炒作投機的平臺。有的企業打出了pre-新三板的融資估值。我們會非常謹慎。作為專業機構,我們的所有投資都基于同樣的判斷標準和估值體系,不會去看你是不是新三板。達晨創投接觸已經掛牌的企業時,往往企業家不愿意接受創投機構的對賭回購條款。”
一位關注新三板的律師指出,法律并沒有禁止新三板企業的大股東和其他股東對賭回購。所以,新三板企業不愿意接受這些條款,跟它們目前比較強勢有關。但可以推測,如果新三板發展得很好,一家成長期企業可能因為能掛牌新三板接觸更多投資機構,而有著更好的議價能力,他們會對企業的股權開出更多的條件,并拒絕PE機構的其他條款。
可以說,如果新三板成為成長期企業融資市場,那么PE機構要么只能進一步往早期走,要么以更接近二級市場的打法來投資新三板掛牌企業。如此,新三板為PE機構帶來退出概率增加的同時,可能會降低單個項目的回報率。
上述美元基金合伙人認為,如果上述假設成立,以后的創業呈現兩極分化的現象,一些企業估值超過1億元后就可以掛牌新三板,創業周期縮短;而有一些企業可能不愿意那么早成為公眾企業,而好的企業完全可以通過私募股權的融資方式,融到不低于IPO規模的資金,比如阿里巴巴、小米等。而如果是這樣,對PE行業的影響會很深遠。
而姚瑞認為,這正是監管層推動新三板發展的本意:新三板是為了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的問題而生,這類企業以前PE機構只會投很少一部分;未來這些企業將面臨更大的資金面,因此更多企業能拿到融資,并降低融資成本,監管層則達到了將資金引導入實業的目的。實業的融資成本降低,意味著金融機構獲得的絕對回報下降,但如果新三板的出現,提供了市場化的定價機制和更好的流動性你柜臺,從而讓金融機構獲縮短投資周期、提高投資回報的確定性,那么將出現最理想的局面:整體風險降低的同時,風險收益水平有所提升。而這就能達成資本和實業的雙贏。